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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布里吉德・迪兰尼(Brigid Delaney) 如何……克服FOMO和攀比之心 「没有人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但他们可以不去渴求自己没有的东西,并欣然善用拥有的事物。」——塞内卡 「生活的目标不在于成为大多数,而在于避免让自己与疯狂者同列。」——马可.奥理略 每次与年轻朋友们聊天,他们会告诉我自己做了什么,错失了什么。令人沮丧的FOMO,是一项非常千禧年代的特质,每个人时不时会感到这种痛苦。无论你身在何处,你不曾去过的地方,好像总是更有趣。 社群媒体让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窥视朋友们享受的每场社交活动,但自己却未受到邀请,或没有机会参加。这是个痛苦的牢笼,但这种残酷的发明却令人上瘾,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如果你是1985年后出生的,情况一向如此。至少1990年代的青少年去参加派对时,不会盯着手机看自己没能参加的精彩派对。在以前那个没有手机和社群媒体的年代,人们反而更能享受当下。 FOMO是真实存在的,且常影响人们的生活。人们会因为害怕错失什么,而参加他们并不想去的活动,或在看到自己没去的地方,或没参加的派对照片时,妒火中烧。 FOMO让人忘记享受当下,而陷入「也许本来可以」的焦虑状态。还有社会排斥(social exclusion)的问题。我们是群居动物;在社群中成长,归属感是幸福的根源之一。社群媒体及其引发的FOMO现象,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受社群排挤,或无法融入所造成的反应。害怕被排除在群组或仪式之外(或依据自己所在的年代,被排除在舞会、丰收祭或音乐会外),是一种古老的恐惧。 拜Instagram所赐,我们现在处在一个移动式的镜厅里,这种恐惧如影随形,扭曲了一切。我原本想把FOMO归类到非常现代的问题中,但我对斯多葛哲学钻研得越深,便越是发现FOMO的问题一向存在,而斯多葛学派有各种对付它的办法(还能有谁!)。他们竟能预测到我们的年代,并为这个经常觉得受到冷落和排挤的年代,筹谋划策。 斯多葛学派跟FOMO相关的传授内容,有些虽显得有点矫情,但旨在确保我们能维持平静,在感到FOMO即将袭来时,不会惶然不安。 未获邀请时 第一个课程有点难度⋯⋯因为你得放开心胸,对他人展现包容。 爱比克泰德总结FOMO的本质,问道:「有谁比你在娱乐活动、接受赞美,或接触权贵时,更受欢迎吗?」翻译如下:有人出席你没能参加的派对、得到你没得到的恭维,或跟某些重要人物交往吗? 爱比克泰德的建议是:「如果这些是好事,你应该替获得这些机会的人高兴;如果是坏事,没得到也不必伤心。」 基本上,如果有人参加你未能获邀的派对,你应该替他们高兴才对。这表示你人品高尚,能为别人欢喜,即使自己没法得到。第二部分是:如果你渴望得到,却被排除在外的事物,对你并无益处(多喝一瓶酒、到厕所隔间里吸古柯碱),你应该庆幸自己错过了。因为你错过的事,可能有损品德——这对斯多葛主义者来说是大忌。 权衡取舍 斯多葛学派在处理FOMO时,还提到权衡取舍的问题。你的朋友去了音乐节,你看到他们放在社群媒体上的照片,觉得有错失恐惧——但看看自己有什么吧:你省下了两百元票钱,趁机享受一夜好眠,翌日早晨不会宿醉。 在谈到权衡取舍时,爱比克泰德(在这个翻译版本中)举生菜为例——但不妨用更有趣的东西取代「生菜」:如派对、 假期、节庆、音乐会⋯⋯「生菜卖多少钱?例如卖五毛。如果另一个人付了五毛钱,拿走生菜,你没付钱,没带走生菜。不要去想对方比你多了什么优势。因为他虽然有了生菜,你却拥有没付出去的五毛钱。」 错过一场活动,你不必委曲求全地讨好主人或去奉承她, 因此不会折损你的品格或有社交义务。爱比克泰德写道: 如此看来,你未获邀请参加此人的娱乐活动,因为你没有支付他餐费。这笔餐费是以赞美支付、以出席换来的。如果出席对你有利,就给这位主人等值的东西。你若不愿付出,又想得到别的,那就是你贪得无厌,愚蠢不堪了。除了这场餐宴,你难道就没得到别的东西吗?当然有:你不必逢迎自己不想称赞的人; 不必忍受他的举止。 散文家亚当.菲力浦(Adam Phillips)是心理分析领域的思想翘楚,他在《伦敦书评》杂志上谈到FOMO时,直指斯多葛学派的精神: 没跟上队,可能会唤起跟上队后,所想像不到的机会。如果没收到派对邀约,或许我会重新思考,自己想要别的什么:获邀的风险,就是不用选择,说不定我想接到其他人的邀约。知道或认为知道自己要什么,就不必害怕选择了。希望别被排除,会看不清自己要什么,也点明了我们如何回避自己的欲望。 简言之,当你害怕错过时,请记住古人的建议。首先,没参加某场活动,你也许便不会做出有损品格的事,比如在派对上喝到酩酊大醉,害自己出糗。其次,错过一件事,你反而能腾出时间和空间从事另一件事(或者至少省点钱);第三,错过一场活动,便不必去逢迎拍马,跟自己讨厌的人相处了。 莫要攀比 与FOMO密切相关的是恐怖的人比人。拿自己与别人相比,是通往不快乐的必然之路。 想想你一路读到大学的情况。学校里每个人都在同一条船上,穿同样的制服,每天一起上一样的课,生活方式都差不多。大家可能分开各自上大学,在大学里,你与同侪有着类似的经历。问题从你毕业之后才开始,有些人也许去旅行,或到酒吧工作几年,其他人则选择到高薪的公司上班,还有些人早早结婚组建家庭。突然间,你和朋友们不再走在同一条轨道上了。 也许你觉得自己在人生路上走错路,做了糟糕的选择,然后便有了FOMO。你开始比来比去,这是很不健康的,不仅会损害友谊,还可能破坏本可从自己生活中得到的乐趣。不与他人攀比,可省去很多人生旅程中的痛苦。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下意识地与人比较,而制造痛苦。你若放下攀比之心,不仅会觉得生活更加圆满,你身边的人也会更舒服自在。 上/下比较 比较有两种方向,两种都不好。例如,你拿自己跟薪水比你高的朋友相比,你会觉得自己挺差。但如果你把自己与境况差的人相比,例如最近刚失业的朋友,你会因此沾沾自喜,这是踩在别人痛处上的自得。比较心会产生原本没有的分隔与分裂,表示你未能平等看待朋友,而是自视高人一等(没有人想和优越感爆棚的人交朋友)。 朋友遇到问题时,觉得幸灾乐祸其实满常见的。戈尔.维达尔(Gore Vidal)曾说,毕竟「每回有朋友成功了,我就觉得死掉一点点。」也许是因为你会无意识地与友人竞比,认为生活是一种零和游戏。当朋友有所损失,你便下意识地感觉自己幸免于难,庆幸自己不像朋友那般倒楣。这些想法虽不理性,却十分常见。 分隔的相反是连接,但我们在做比较时会断开连接。真正的朋友,绝不会因为朋友蒙难而窃喜,真正的朋友会为朋友的成功雀跃,为朋友的损失悲伤。 幸灾乐祸不是我们的错,这只是我们出于本能地彼此竞争时,会有的无意识反应。 我们处在新自由主义的衰落期,攀比之心受到鼓励(以及随之而来的彼此分隔),甚至被视为正常。我们有着强烈的稀缺心态,下意识地把世上的战利品,无论是颜值、运动能力、才华、地位或金钱,都当成是有限的。生活与资源成了一种零和游戏:我们无法把好东西全都分享出去,如果有人赢了,必然就有人会输。但这并不是真的!我们都能赢,尤其若能像斯多葛学派一样,把「赢」定义在我们能全然掌控的事物上,比如我们的品格、对待他人的方式,以及我们对事物的回应。 回到控制二分法 我们还有更多尽量别与人攀比的理由,我们得再回到控制二分法上。 斯多葛学派的人甚至会拒绝攀比的念头,因为企图获得他人之物,很大程度上超出了你的控制范围。 记住了:你只能控制自己的品格、对待他人的方式和自己的回应——其他皆非你所能控制,包括地位或别人对你的看法。 相互比较之心,部分来自于欲望,而欲望往往会导致不快乐。因为你渴望的事,超乎你的控制范围。想想你曾有过的单恋,单恋之苦多半来自渴求与对方相恋相依,但我们没办法控制对方是否回应我们的爱。 如果你渴望提升自己的品格,或更好地掌控自己的反应、行动,或更善待他人,你一定可以成功,但其他事项,都有令你失望的风险,因为会有许多不可控的因素。例如,你想跟同事赚一样多的钱,因为相较之下你的薪资过低。你可以尝试升职或换工作,但这些事不全然由你决定,所以在追求无力掌控的事物时,你的宁静可能会受到干扰。你无法控制别人的才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也有人比你差。你若能放弃比较游戏,专心提升自己,其实会更好。 你可以赞扬别人,你的自我虽然会从中作梗,却是能被驯服并控制住的。我们必须要能从别人的成功中找到快乐,如果我们能够释怀,便不会受负面情绪主宰,自在地过好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们的目标是为自己定义成功:这是我们唯一能控制的事。我们无法控制别人。 当生活变得艰难 「不攀比」的原则,不仅适用于日常生活,像是比谁的车子、工作好,或谁家的孩子最乖。当生活遭变,异常艰困时,也非常好用。 如果你在生活顺遂时,老爱跟人比较,那么在生活困顿时,你一定格外辛苦。 假若你得了癌症,需要接受长期辛苦的治疗或磨人的康复过程,你还不停地把自己跟那些健康,或作息正常的人相比较,岂不是自找苦吃。在这种情况下,你会异常痛苦,受双重煎熬:一来受疾病所苦,二来受比较之心折磨,因为你心里觉得自己比别人更不幸。你无法控制疾病本身——身体的事,你仅有一部分的控制权——却能控制自己,莫要不断与人比较,才能减轻自己的痛苦。 楷模 当然了,所谓的「莫做比较」,是在建议你去抵抗一股习以为常的强大潮流,或许你这一生都在这股潮流中泅泳。人都会不经意地拿自己与别人相比,我们借着与同侪、与更广泛的社会做比较,以发现、了解「我是谁」。 比较可能造成嫉妒、羡慕、优越感或自卑的心理折磨。但斯多葛哲学提供了一种解决之道,让我们能「与同侪共融」,又不会有攀比的负担。那就是找一名楷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