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tzcarraldo Editions 让具有挑战性的文学作品变得时尚

“我拿着一本蓝皮书和一本白皮书四处走动，”他回忆起那次书展。那一年，法兰克福书展恰逢诺贝尔奖得主公布，阿列克谢耶维奇被认为是获奖的热门人选之一。他回忆道：“我当时基本被告知，‘你没有机会。’”当帕特里克·莫迪亚诺被提名为获奖者时，《二手时间》的竞争热度也随之消退；不到一周，特斯塔德就以 3500 英镑的巨款获得了阿列克谢耶维奇书籍的版权。第二年，她获得了诺贝尔奖，特斯塔德委托贝拉·沙耶维奇翻译的英文版以 25 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一家美国出版商。

在向英语读者介绍一位知名作家的译作时，泰斯塔德对如何定位自己的作品有着敏锐的直觉。他买下了安妮·埃尔诺斯作品的出版权——这位法国作家的作品，一本接一本，都是对自己生活经历的不断重塑——他没有从她当时最新的书《一个女孩的故事》（2016 年在法国出版）开始，而是选择了 2008 年出版的《岁月》，在这本书中，埃尔诺斯以她的生活为框架，讲述了 1941 年至今法国女性的非个人自传。埃德蒙·怀特在《纽约时报》上发表了一篇激动人心的评论，评论了《岁月》。 時間称其为“我们这个媒体主导和消费主义时代的‘往事回忆录’”。

当 Testard 推销他的书时，他就像一个说话温和、头脑清醒的人一样积极。他曾多次将他的散文系列作品提交给国际布克奖，该奖项旨在奖励小说作品，理由是——尽管 Fitzcarraldo 自己将白人和黑人划分为白人和黑人——但只有心胸狭窄的评委才会不明白，为什么 Ernaux 的非小说作品应该与自称是小说的作品一起竞争。（有时他会成功：由 Alison L. Strayer 翻译的《岁月》入围了 2019 年国际布克奖。）在另一次布克奖竞标中，Testard 试图在 2022 年提交 Jon Fosse 的完整《Septology》的单个版本，尽管它在前几年已经分期提交，其中《Septology VI-VII》入围。“他们说不，这是 美好的——我想是的，”泰斯塔德说。“我知道我不是唯一一个检查规则的人。”

伦敦著名文学经纪人彼得·斯特劳斯 (Peter Straus) 评价特斯塔德说：“他从不停止思考如何才能卖出书”，并补充道：“你需要坚定的信念，也需要坚韧不拔的毅力。而你需要的另一样东西，他拥有的，就是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是一位优秀的出版商。”新方向出版社 (New Directions) 是一家历史悠久的美国出版社，成立于 1936 年，曾出版过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 (Jorge Luis Borges)、罗伯托·波拉尼奥 (Roberto Bolaño) 等作家的经典译本，该出版社的出版人和编辑总监芭芭拉·埃普勒 (Barbara Epler) 告诉我：“雅克让我想起了新方向出版社的创始人詹姆斯·劳克林 (James Laughlin)——他们想把出版社变成作家的家，我认为这种程度并不常见。”

Fitzcarraldo 的服务范围不仅限于编辑。5 月，加拿大作家 Sheila Heti 前往伦敦推广“字母日记”，这是她从日记中摘录的句子汇编，从 A 到 Z 排列而成，令人感动不已——Testard 已经与她讨论了十年之久的这个项目。她请他陪她去一家服装店，在那里她向他征求意见，看看应该买三件粗花呢夹克中的哪一件。他点头表示同意买一件淡紫色的。“我感觉到这是她想要的答案，”他温和地告诉我。“而且看起来也最好。”

Testard 和他的编辑团队（他现在有七位同事）喜欢谈论 Fitzcarraldo 的作者和书籍，认为它们形成了一个个星座，一个标题会将好奇的读者引向另一个与之有亲缘关系的标题，然后再引向另一个。像我一样，从《池塘》开始阅读的人可能会被德国作家 Esther Kinsky 的作品所吸引，她的小说《河流》观察力丰富，讲述了一位不知名的叙述者，她住在伦敦外围湿地的利河旁。阅读 Kinsky 的作品可能会让读者接触到俄罗斯诗人 Maria Stepanova，她的文章《记忆的记忆》讲述了她家族几代人在二十世纪苏联的生存。Stepanova 的作品可能会鼓励读者尝试另一本关于苏联实验的现代文本，例如 Alexievich 的《二手时间》。星座概念有助于指导 Fitzcarraldo 的员工考虑哪些作者可能适合他们的下一个名单。 但他们没有做任何粗鲁的事情，比如在书的封底写满“如果你喜欢这个，就试试这个”的劝告。精致、独特的封面已经足够推荐了。

菲茨卡拉多系列的许多作品都关注历史和记忆，这并非巧合：在进入出版界之前，特斯塔德曾考虑在牛津大学攻读历史学博士学位。许多作品也因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文学难度而与众不同。2014 年，特斯塔德出版的第一部小说是马蒂亚斯·埃纳尔 (Mathias Énard) 的《区域》(Zone)，这是一部 521 页的小说，用一句话写成。叙述者正从米兰前往罗马，行程 521 公里，他回顾了自己的历史和现代欧洲的历史。这本书在某些方面被誉为一部富有推动力、意义深远的杰作，包括纽约的书籍版面 时代， 在其他方面，也很可能存在智力欺诈。（“在一本书中塞入深奥、黑暗的东西和对荷马的引用，并不一定使它变得深奥、黑暗和具有荷马风格，”持怀疑态度的尼古拉斯·莱扎德在 监护人) 泰斯塔德告诉我，出版《区域》作为他的处女作，是“一种使命宣言——这是一家小出版社，将出版那些雄心勃勃、但被认为对主流来说太难的作品。”

菲茨卡拉多的首部非虚构作品也是在 2014 年，是英国哲学家西蒙·克里奇利的《记忆剧场》。这是一部不可靠的叙述，作者在整理已故同事留下的一箱文件时，反思了自己走向精神高尚生活的历程，以及肉体生活中的卑鄙屈辱。（“睡眠会悄悄降临……只是被下腹部那种模糊的、像外星人一样的压力打断。我需要小便吗？”）克里奇利告诉我，这本手稿“是一本奇怪的小书，我对它一点信心都没有。”他同意与泰斯塔德一起出版，期望结果会像“一本小型的粉丝杂志或类似的东西”。他告诉我，与菲茨卡拉多的起源故事联系在一起，现在看来是一个比他可以声称的要聪明得多的决定。 当我问克里奇利如何评价《陆上行舟》系列时，他说：“这些书的文学价值和知识价值都很高，没有其他人会出版。很酷、很奇怪，但可能相当不错。”

特斯塔德在浏览自己的书架时为公司选择了这个名字。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本法国作家埃马纽埃尔·卡雷尔的书上，书中卡雷尔谈到了他在 20 世纪 80 年代早期对电影制片人沃纳·赫尔佐格的采访。赫尔佐格 1982 年的史诗《陆上行舟》讲述了一位歌剧爱好者和未来的橡胶大亨试图将一艘轮船从亚马逊的一条支流运送到另一条支流，方法是将其拖过秘鲁丛林中的一座陡峭的山峰，这已经成为一场代价高昂、注定失败的冒险的代名词。特斯塔德告诉我，他的选择是“一个不太微妙的隐喻，暗示了创办一家出版社是多么愚蠢。” 当赫尔佐格最近的回忆录《人人为己，上帝反对所有人》被推荐给出版商时，泰斯塔德写信给赫尔佐格的德国出版商，他告诉我，“我可能发明了一种出版策略，因为它太愚蠢了——低价抢先。”他接着说，“我投入了这份充满激情的推销，给出了当时我能给出的最高金额，并在信的结尾写道，‘如果沃纳·赫尔佐格有幽默感，他会答应的。’然后，显然，他去了别的地方，花了不少钱。”泰斯塔德很快补充道，“我 不 我认为沃纳·赫尔佐格没有幽默感。我认为他绝对有。”（赫尔佐格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告诉我，“我一点也不介意我和雅克·泰斯塔德之间从未就他用‘Fitzcarraldo’作为他出版社的名字一事进行过任何联系。他很受欢迎，因为他似乎出版了非常好的书。”）

另一个可能的名字是“微暗的火版”。但纳博科夫的名字最终被泰斯塔德的妻子罗维娜·摩根-考克斯 (Rowena Morgan-Cox) 用来命名她自己的公司，该公司设计用再生纸制成的时尚灯具。这对夫妇位于伦敦东南部的漂亮公寓里摆放着几盏这样的灯，另外两盏灯装饰着菲茨卡拉多光线充足的开放式办公室，该办公室位于泰晤士河同一侧的一家经过翻新的化油器工厂内。克里托尔钢框窗户保持着一种工业氛围，一楼还有一家手工咖啡店。

Fitzcarraldo 每周都会举行员工会议，五月的一个早晨，我和团队一起坐在一张圆形会议桌旁，桌上散落着几本蓝白相间的书，书架和书柜上摆放着更多的书。Fitzcarraldo 的配色是如此强大的标志，以至于在我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即使是相同色调的普通物品——洗碗用的蓝色碗；编辑穿的牛仔连衣裙和白色 T 恤套装——也开始看起来像是刻意的品牌宣传。

议程上首先提到的是目前正在编写的书籍。其中包括保罗·B·普雷西亚多 (Paul B. Preciado) 的《Dysphoria Mundi》，他是一位西班牙哲学家和策展人，早期的著作包括《怪物会说话吗？》，这是一篇关于精神分析专业将变性人病理化的文章。泰斯塔德像一位浪漫主义诗人一样，将棕色的头发梳到太阳穴前，除了法语和英语外，他还会读西班牙语。“我正在慢慢地完成我们的版本，保罗接受了大部分编辑，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他评论道。

随后，小组讨论了诗人露西·默瑟 (Lucy Mercer)，她即将被公开提名为今年菲茨卡拉多散文奖的获奖者。该奖项自 2016 年以来每年颁发一次，旨在表彰未出版作家的非小说类作品。获奖者将获得三千英镑；在意大利斯波莱托的马勒和勒维特工作室 (Mahler and LeWitt Studios) 居住三个月；以及一份由菲茨卡拉多出版的合同。默瑟凭借一篇关于死亡和蜡的论文获得了该奖项，论文暂定名为“来世”。（在松散的菲茨卡拉多模式中，这篇论文涉及从烛光守夜到杜莎夫人蜡像馆等一切。）

随后，大家的话题转到了德国小说家克莱门斯·迈耶身上。他的处女作《当我们做梦时》讲述了柏林墙倒塌后，一群前东德年轻人的离经叛道生活。该小说于 2007 年在他的祖国首次出版。凯蒂·德比希尔翻译的《做梦》入围了国际布克奖的候选名单，小说《砖块和砂浆》也入围了候选名单，后者讲述了一名足球流氓成为皮条客的崛起。“我拿到了克莱门斯的新小说——它比《雅各布之书》还要长，”泰斯塔德平静地宣布道。“我需要提出一个报价，并想办法筹集翻译资金。这将是一本 1926 年或 1927 年的书——翻译需要一年时间。”翻译一本《菲茨陆行舟》的成本可能比给作者的预付款要高得多。 泰斯塔德后来告诉我，迈耶将收到新书的四位数预付款，这是一本关于电影、战争和男子气概的非线性历史小说，名为《放映员》；德比郡将获得约三万七千美元的报酬来将其翻译成英文。菲茨卡拉多经常向作家祖国的文化机构申请资金，以帮助支付翻译费用。菲茨卡拉多去年聘请的诗歌编辑雷切尔·艾伦谈到今年春天在曼彻斯特参加一场关于诗歌翻译的活动，在那里她讨论了为定于明年推出的新诗歌系列的潜在收购。（雷·奥米拉一直在研究一个严格保密的设计方案。）

据我了解，托卡尔丘克的下一本书将改编托马斯·曼的《魔山》，书名为《Empusium：疗养院恐怖故事》。由于托卡尔丘克声名鹊起，因此在手稿完成后，立即委托翻译成波兰语。泰斯塔德自豪地告诉我：“每本书都不同，可以从多个层面来阅读——她总是在形式上做文章或使形式复杂化。她总是让人惊喜。”菲茨卡拉多团队对《Empusium》的商业潜力感到兴奋——该书将印刷两万五千本——而菲茨卡拉多与 Faber & Faber 合作发行，该公司的销售团队决心吸引菲茨卡拉多铁杆客户以外的读者。泰斯塔德转向奥米拉说：“我不记得我们是否告诉过你，但我们需要将副标题印在封面上。”奥米拉低声呻吟道。

门铃响了。泰斯塔德说：“那是乔恩·福斯的藏书票！”为了纪念公司成立十周年，今年 9 月，奥米拉设计了菲茨卡拉多首个十年系列，这是该公司十部最著名作品的限量版，包括《池塘》、《飞行》、《岁月》和《七宗罪》——这些作品将用亚麻布精装，配有大理石花纹的衬页和签名编号的藏书票。泰斯塔德给每位作者寄了一盒藏书票和一支黑色钢笔；福斯住在奥斯陆，收藏了两百多支钢笔，他告诉大家他会用自己的书写工具来完成这项任务。送货员把包裹送来后，编辑乔莉·戴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叠矩形藏书票，上面有福斯用蜘蛛般的笔迹和不同浓度的墨水签名。 福斯并不是唯一一位背离书店审美的作家：“当安妮创作《迷失》时，他们一开始是黑色，然后是蓝色，然后是粉色，”菲茨卡拉多的宣传总监克莱尔·博根告诉她的同事。每本为纪念周年而选出的书都将限量印刷一千本；拥有全部十本将花费收藏家六百多美元。对于财力较弱的菲茨卡拉多爱好者，网上商店提供了一个蓝色帆布手提袋，上面印有公司的名称，还有一个白色手提袋，上面印有丹·福克斯的一本书的书名：“自命不凡：为什么这很重要。”

特斯塔德五岁时移居英国，当时他的父亲是一名管理顾问，从巴黎调到了伦敦。与许多其他移民家庭不同，特斯塔德的父母送他去英国学校而不是法语学校，他很快就能流利地掌握英语和英国同龄人的社会规范。英国脱欧后，特斯塔德终于申请了英国公民身份，最近他通过了英国生活测试，该测试包括一系列有关英国习俗、制度和价值观的问题，申请获批。“出于自大，我没有学习，但实际上比我想象的要难，”他承认道。“比如，你会被问到有关苏格兰不同层级法院的问题。”不完全了解苏格兰不同层级的法院可能被认为是英国英国公民的典型特征，但特斯塔德的自信却不在于此。“我有第一代英国人的特点，比英国人更英国化，”他告诉我。

十三岁时，他和家人回到了巴黎。他进入了当地一所学校，但学习成绩并不理想。“我们在家里说法语，但我从没学过法语——我从来没有学过法语语法，也没有用法语做过数学题，”他解释道。他的弟弟皮埃尔适应得更好。他留在了巴黎，现在用法语出版了小说。（皮埃尔后来搬到了柏林。）在巴黎待了一年后，特斯塔德成为伦敦威斯敏斯特学校的寄宿生，这是英国最好的私立学校之一。周末，他和家人朋友或朋友的家人一起度过。高中毕业时，特斯塔德在伦敦一群缺乏父母关爱的青少年中，已经成为一个熟悉的、魅力十足的人物。他就读于都柏林圣三一学院，在那里，他结交了一群朋友，在他们中间，认真读书是一种社会地位。 “我们以那种天真、略带自命不凡的学生风范，一起努力读书，”他说，“纳博科夫、乔伊斯、陀思妥耶夫斯基。”